第64章 一萼红 七_春草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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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一萼红 七

  大都县衙这段时日一直没空闲过。

  忙完钱粮的事,又忙恳田。这头才解决了一桩陈年旧案,那一头又是左邻右手鸡毛蒜皮的小事哭喊着找上衙门。

  胡主簿捏着胡子在那同虞闻说话,不多会儿,肚子就咕咕地叫了起来。二人抬头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却是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晌午,也该用膳了。

  虞闻正要邀胡主簿进内宅吃饭,前头匆匆有衙差跑过来通报:“虞县令,门外有一小娘子求见。”

  “难不成这个时候又有什么案子?”胡主簿不过是来县衙同虞闻说些城中政务,这会儿已然觉得饿了,却到底还是公事要紧,便随口问道。

  那衙差摇摇头:“那位小娘子自称姓谈,说是虞县令的故交,其他的并未多说。”

  胡主簿愣了愣,扭头却见虞闻从位子上站了起来,颇有些欣喜地喊道:“阿祁,请二娘进内宅!”

  这谈姓,并不是大都的大姓,能数的上名号的,只有那家说医馆不是医馆,说胭脂铺不是胭脂铺的一捻红当家谈娘子了。

  胡主簿捏捏胡子,表示这个热闹他是要凑的。于是熟门熟路地就往内宅去了。

  今日的桑榆,着一身柳色轻罗广袖衣,袖摆纹着竹叶,一眼望去清淡素雅,十分娴静得体。

  “六哥。”她站在内宅院中与身边的阿芍说话,听见脚步声,抬首看向虞闻。

  她就站在院中,丝毫不显得和周围完全陌生的坏境有任何的格格不入,仿佛她本就该站在那儿一般。虞闻微微有些失神,回过神来时,几步走到她身前,笑道:“最近衙内事情多,忙得顾不上去你那看望你,身体可是好些了?”

  桑榆笑着应话:“好多了,让六哥担心了。”她说着,从阿芍手里接过提着的竹篮子,“这是过来的时候顺路在酒楼买的几个小菜,也不知六哥吃过了没。”

  “正要和胡主簿一道吃饭,你买的这些正好可以加菜。”

  “那就好。”桑榆抿嘴笑,抬眼瞧见这会儿过来的胡主簿,微微一笑,福了福身,“见过胡主簿。”

  猜到和虞闻相熟的这位谈姓小娘子会是桑榆后,真在县衙内宅见着人,胡主簿反倒是一点都不吃惊了。

  早听说她是从奉元城而来,再一想如今这位新县令,可不也是从奉元城出来的,许是二人早就相识,不然也不会才到大都几日,就与人小娘子贸贸然有了来往。

  “原来是谈娘子。”胡主簿点点头。她家夫人自两年前用过一回一捻红的香粉后,就再没用过别家的,也不知那里头究竟放了什么,她家夫人如今的确看得是越发的年轻漂亮了。

  于是渐渐的,他也对一捻红这位年纪不过才十五岁的当家有了印象。

  内宅正堂摆好了简单的酒席,加上桑榆带来的那些菜,倒也丰盛。虞闻邀桑榆一块坐下再吃两口,她摆摆手,只说去茶室等,晚些有些事想请他帮忙。

  等到吃完这一顿,胡主簿心满意足地撤了,并不打算再留下来听他二人说话。

  有章婆子的管教,内宅的下人们多少都上了心。如今见阿郎身边的阿祁对这位在茶室喝茶的小娘子如此敬重,不由地也上了心。

  茶室正中的香炉,有虚烟袅袅升起。她就坐在一旁喝茶。从奉元城带来的今年春的新茶,喝一口,倒是让她有些怀念。

  “好了。”虞闻撩开下摆,往她身前坐下,“你向来聪颖,也甚少向人求助,此番是有什么麻烦事须得我帮忙?”

  “过几日,阿芍就要出嫁了。”

  “这是好事!”

  “她夫君是我幼时在南湾村的一位表兄,只是成亲后就地开拔去奉元城。”

  虞闻神色一沉:“如今的奉元城,如同龙潭虎穴……”

  “是。”桑榆点头,“我便是因此,想请六哥写封信,请孙郎君看顾下我这位表兄,别的不求,只求他能平平安安,待回了大都,他们夫妻团圆,我自会另备谢礼,重谢孙郎君大恩。”

  朝中如今的情形,再怎么大的动静,以孙宰相的地位,无人能撼动。孙青阳也从不是个吃素的,如今身居要职,被各方势力努力拉拢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受人影响。请孙青阳看顾人,也的确不是什么难事。

  虞闻颔首,见桑榆神色一松,这才知道她方才竟是有些担心的:“以后若有什么麻烦事,你也可找我……”

  桑榆微愣,随即扬唇一笑:“好。”她说罢,从身上掏出份红色请帖来,“六哥若是有空,阿芍成亲当日,不妨来一捻红吃杯喜酒。”

  送到手里的这份请帖,做得十分精致。虞闻拿在手里,目光在上头逡巡,而后笑道:“自然。”

  一日后,南湾村的长辈们皆赶到了大都。

  谈文虎特地在城门口迎接他们。看着风尘仆仆的家人,他眼眶一热,差点当街就跪下磕头。

  里正如今已经不是里正了,谈大爷年纪大了,吃不消了,便将事务都交给了儿子。看到多年没见的长孙,如今身材健硕,人也挺拔端正,精神十足,谈大爷满意地连连点头。

  城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谈文虎领着家里人往前走。越走越偏,谈大爷忍不住想问这是要去哪的时候,忽地就听见有人脆生生喊了句:“里正爷爷。”

  谈大爷抬头,只见路前站着一娘子,亭亭玉立,出落的像一朵含苞欲放的玉兰一般娇嫩漂亮,见了人,唇角微扬,含笑道:“阿爷安好。”

  谈文虎回头见家中长辈全然都是一副惊诧的模样,似乎面面相觑,都有些奇怪,忙解释道:“这是二娘。”他顿了顿,“跟着元娘嫁到奉元虞家的二娘。”

  时隔多年,再遇故人,无论是桑榆还是谈家众人,都觉得十分激动。

  谈大爷看着眼跟前的小娘子,再听她轻描淡写地将这些年的事几句话带过,想起当年还在南湾村时,那个稚嫩的孩子,忍不住感叹造化弄人。

  谈家人在大都没有住处,谈文虎平日里都是住在营中,睡得是大通铺,自然是不能把新婚妻子往军营带的。

  桑榆理解他们的难处,知道事出紧急,谈家人一时也不能在大都随随便便就买处宅子给谈文虎娶亲,便安排他们在一捻红内住下,又特地辟出一个小院,给阿芍夫妻俩当新房。

  又过两日。

  一捻红的门前挂起了大红灯笼。

  阿芍坐在梳妆台前,散着发。桑榆特地从城中请来的全福老人拿起梳子,小心翼翼地执起头发,捏在手心,慢慢梳理。

  阿芍也是个无父无母的,这门婚事全凭自家小娘子做主,能满心欢喜地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已经十分高兴了。透过铜镜,瞧见桑榆就站在身后不远处,忍不住就有些眼眶泛红:“娘子……”

  “哭什么。”桑榆笑她,“你又不是嫁出去就不住这儿了,傻乎乎的哭什么。让人知道了,还以为是我逼你嫁的。”

  阿芍瞪眼:“娘子总是这般扫兴。”话有些嗔怪,声音却显得哽咽。

  梳完头,桑榆将手边的一盒新近赶制的胭脂递给要给阿芍上妆的全福老人,又摸出一根簪子,亲自簪在她的发髻上:“这些年,对外你是我最贴身的侍娘,实际如何,你我心中明白。你我情同姐妹,旁的东西我不知该送你什么,这根簪子,便算是给你的添妆。”

  “娘子已经给我添了嫁妆,怎么好意思再拿娘子的东西……”

  桑榆才不敢她好不好意思,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理由,压着阿芍梳妆罢,又盯着她穿上嫁衣,套上龙凤镯,欢欢喜喜地送出去门。

  谈家人早在小院那候着了,只等着谈文虎把新娘接过来,便可拜天地。

  这门亲事,并没大操大办。

  桑榆不过才请了左右邻居并虞闻,在正堂摆了几桌酒席。做菜的厨子,是托陈家娘子们借来的掌勺师傅,酒席上每一道菜都做得极其精致。

  待拜完天地,正好入席。

  看着桌上的菜,众人纷纷感叹说谈娘子为人大方,即便是对身边的下人都是照顾的很。又听说新娘嫁的是谈娘子的亲戚,便又恭维两声,说亲上加亲。

  桑榆笑着都应了。谈家人感激她在文虎婚事上出的力,这会儿自然不愿再累着她,便主动招待起酒席上的宾客来。

  “阿芍嫁了,你身边可会缺人?”

  酒席罢,桑榆怕前头吵闹,遂躲进后院坐在秋千上发呆,听到声音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说话之人。

  虞闻今日穿着浅蓝色直缀,身形修长高大,脸上带着温和从容的浅笑。

  后院种了各种花草。初秋,院中遍开木芙蓉,花影随风静静摇摆,红的花朵妖冶艳丽,其间又有白的木芙蓉混杂在一处,清雅娟丽。

  秋千上坐着的女孩,抬起头,目光清澈明媚,脸上渐渐浮起笑容,浅浅笑道:“我平素就不喜身边有太多人服侍,阿芍出嫁,可依旧留在我身边,倒也不缺人。”

  秋千并排可坐二人,后院又鲜少会有外人出入,桑榆往边上靠了靠,请他一道坐下。

  二人也不说话,就那样坐在一起,看着后院的花花草草被风一下一下吹低了头。

  秋日的黄昏,夕阳和煦,又裹着微凉,静静地照在他二人身上。远有县衙的小厮奔来,瞧见他二人那样坐着,竟不由地停住脚步,悄悄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日常么么哒~这里依旧是存稿箱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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