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_大秦:死谏诤臣,开局持剑朝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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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第130章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水淹大梁,死伤无算!

  魏国处于中原正中,却也有着一个致命缺点,那就是地势偏低。

  王贲后来又仔细研究过魏国的全境。

  决荥口,魏无大梁。

  决白马之口,魏无外黄、济阳。

  决宿胥之口,魏无虚、顿丘。

  陆攻则击河内。

  水攻则灭大梁!

  当然。

  这个灭并非是洪水从天而降,直接就把大梁给淹没了。

  而是引水,围城。

  就硬把大梁城泡在水里几个月之久!

  直到把魏国军民的储备粮全部化为霉物!

  直到大梁城中疫病横行!

  直到数百年的大梁城墙,在水中出现了瓦解迹象……

  古代建造城墙虽然地基也会采用一些青石奠底。

  但实际上,垒土才是古代城墙拔地而起的核心技术。

  包括万里长城,很多地方也全都得依靠垒土技术……

  那么这种城墙,注定是比较怕水的。

  尤其是一泡几个月。

  最后或许城墙还没塌,士卒的心态先崩了。

  你敢站在随时都会摇摇欲坠的城墙之上作战嘛?

  任谁都得心慌无比!

  最后。

  在粮食奇缺,疫病横行的双重暴击下。

  魏王假不得不打开了大梁城,投降……

  而在这期间。

  大梁城中的百姓,已然死去大半了。

  毫不夸张的说……

  王贲的水淹大梁,间接造成的中原百姓死亡数量,或许并不低于杀神白起在长平坑杀的四十万赵军。

  奈何。

  没办法。

  这就是战争!

  战争总要死人的。

  毫无疑问。

  王贲从此以后,对于战争的本质,有了非同一般的了解。

  之前王贲率军千里奔袭燕王喜。

  即便急行军很幸苦。

  但当王贲亲手擒住燕王喜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充满了自豪与成就感!

  战争,似乎本就该恣意洒脱。

  然而。

  攻魏一战。

  情形却是截然不同。

  当王贲接受了魏王假的投降,尔后走进了那个号称中原最繁华的大梁城,首先感受到的便是腐朽气息。

  压抑,沉重。

  仿佛无数冤魂,如同梦魇一般盘旋在此。

  最后直击王贲的内心。

  使得王贲再度重新认识到了究竟何为战争!

  青年名将!

  大秦将星!

  简简单单的两个名誉背后,王贲杀死了足以堆积成山的中原百姓,当然也包括他麾下那些舍命成仁的兄弟。

  没错!

  就是兄弟!

  王贲曾经试过,他也想像他父亲那般,把每一场艰难的战争,都变得毫不费力。

  仿佛平平淡淡的走个过场。

  再跟皇帝打打政治默契。

  一场战争便顺其自然的结束了。

  期间。

  王翦可以做到像一个战争机器一般完美,且丝毫不带有情绪波动。

  这个情绪波动并非是指对待敌人,包括对待身边的麾下袍泽,战友。

  毋庸置疑。

  王翦的兵家造诣,绝对是天赋绝顶,横压普通人一大截的存在。

  这使得王翦似乎完全不需要像普通将领那般,各种跟属下称兄道弟,同甘共苦,才能够维持士气。

  天才将领都有一个特性。

  单靠奖、罚二字。

  便能够把数十万的大军,如臂使指。

  这是一种非常恐怖的能力。

  同时也是皇帝极其喜欢看见的……

  原因很简单。

  站在皇帝的角度。

  王翦在军中名望无敌,麾下将领遍布。

  但王翦却从不结党谋权。

  战时理性指挥,百战百胜。

  闲时避开所有人情往来,不让皇帝心生半点忌惮。

  纵观整个青史。

  像王翦这样让帝王安心的将领,凤毛麟角,屈指可数!

  反观王贲……

  王贲表示,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像自己的父亲那般,干啥都能看起来毫不费力。

  他必须得用尽全力。

  他需要下面的兄弟,用性命相依的方式,给予他支持。

  同时。

  王贲自然也就需要给予一定得回报。

  说白了。

  王贲的统兵方式,本质上是跟老将麃公有些相像的。

  昔年。

  吕不韦要废除斩首记功制度。

  麃公就偏要伏斩赵军两万。

  毋庸置疑。

  此等公然违背大秦新法之举,固然有麃公的冲动性格影响,但说到底其实还是屁股决定脑袋的问题。

  吕不韦莫名其妙的突然就要废掉斩首记功制度。

  前线将领肯定是一片怨怼之声。

  毕竟秦军拿人头记功属于上行下效的共识,短时间很难更改。

  这会让军功爵位制度的晋升途径变得不再公平……

  自然就会让前线的将士不满。

  而麃公作为当时的戍边上将,他平时把麾下袍泽都当亲兄弟。

  现在兄弟们之间都敞开了对吕相立下的新法不满,那么麃公作为带头大哥,就必须往上顶……

  结果这一顶,麃公就被吕不韦杀鸡儆猴的一路到底了。

  这才让废除斩首记功制度的政策,得以再度落实贯彻。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是王翦来当这个戍边上将。

  王翦会怎么做呢?

  答案不言而喻。

  王翦会配合朝廷的新法政策,尽量对下面的将士进行安抚,尔后便是推行新法,有刺头就办刺头,而不是成为那个与朝廷对抗的……最大的刺头!

  这就是王翦的政治觉悟!

  然而。

  王翦这种行事风格,注定只能让上面的人高兴,下面的将士只会相当无奈。

  即:王翦擅长走上层路线。

  而王贲、麃公和国尉屠雎,本质上其实都是走下层路线。

  说白了。

  就是通过替下面的人争利的方式,进而获取人心和支持。

  却注定会与皇权背道而弛。

  ……

  回到此刻。

  王贲拒绝交代同党名单,他作为领头大哥,打算独自担下所有责任。

  此举确实很义气,对下面的人很负责。

  但……

  王贲对得起军中所有兄弟,却唯独对不起自己的老父亲。

  王翦攻楚之时便已经七十岁了。

  现在年寿将尽,却得知自己的儿子做出了悖逆之事!

  王翦的心情,可想而知!

  “事到如今,你这逆子竟还要包庇同犯,你当真以为……以为……”

  王翦骤然起身,当世兵家绝顶的气势骤然爆发!

  只可惜。

  王贲这一次是铁了心的寸步不让,他昂着头颅道:“怎么?父亲是要替陛下,直接动手清理门户,斩杀我这不忠不孝之人嘛!?”

  王翦:“……”

  “我就知道,父亲,一旦出了事……您绝不会包庇于我!”

  王贲愤慨的道:“您知道我最恨伱哪一点嘛?”

  王翦:“……”

  “我恨你的公事公办!”

  王贲再度抬步上前!

  “我恨你的唯君至上!”

  “我恨你的动则步步谨慎!”

  “我恨你的开口闭口都是言及如履薄冰!”

  “我恨你的撇清一切,哪怕是亲儿子,你也不会保!”

  “还有你的亲孙子,我军武王家第三代嫡系子弟,未来的大秦上将军,居然被一个小小御丞谗言去修黄河……”

  “父亲,当时你还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么?”

  “您不仅同意了,而且是极尽顺从!”

  “父亲,在您的心中,除了对于陛下的忠诚、妥协和退让之外,可有我们这些家人还有军中的袍泽兄弟半分!?”

  王贲每说一句,便要上前一小步!

  最后。

  两父子直面相对!

  针尖对麦芒!

  两种处世观念!

  两种为人性格!

  在这一刻,彻底引爆开来!

  突然。

  “……”

  王翦无言的后退可一小步。

  在自己亲儿子的锐利目光下。

  王翦不由得生出了些许愧疚。

  他曾经坚信的忠诚,还有兼顾大局之信念……似乎也被自己的亲儿子,亲手撕开了一道裂缝!

  是啊!

  他似乎真的从未向上主动争取过什么。

  之前自己的亲孙子被左迁去修黄河。

  他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现在自己的亲儿子出了事。

  他的第一反应是把事情彻底搞清楚,最后交出这个逆子,平息陛下之怒火。

  综上。

  王翦确实忠君忠国,也兼顾了大局。

  可他却也让自己的儿子彻底心寒,直至离心离德。

  国与家!

  对于王翦来说,似乎只能选其一,二不能得其二!

  “父亲,我即便是死……也绝不想成为您这样的人!”

  王贲沉声道:“如果您要大义灭亲,洗清自己,尽可动手,儿子头颅在此,你随时拿去便是!”

  说完!

  王贲直接双膝跪地,并且闭上了双眸!

  他在自己的父亲面前,低头低了半辈子!

  临死之前!

  王贲绝不会再向他最为厌恶之人低头!

  “父亲!”

  “东郡陨石案,皆是儿子与国尉谋划,与他人无关,与您老更无关!”

  “携天命以令皇权,只为重启分封制,使我军武王家裂土封疆!”

  “儿子宁死,也绝不后悔!”

  “因为这些本就是我军武王家应得的……”

  “您老不是喜欢向陛下讨要美女么?”

  “斩了我这不孝子!”

  “您大可再生一百个儿子,正好也支持了陛下了推恩令……”

  话音未落。

  王翦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悍然挥出!

  “啪!”

  巴掌声顿时响彻整个内堂!

  王贲的嘴角当即便渗出了血迹!

  王翦虽已年迈,可他毕竟还是当世的兵家绝顶!

  “逆子!”

  王翦再度抬起了手掌!

  王贲却骤然之间,恨恨的昂起头颅,睁开眼眸……

  “父亲!”

  “仅仅只是甩我几个巴掌,在陛下那里可洗不清您的嫌疑!”

  “您没有剑么?”

  “我有!”

  说完!

  王贲直接拔出了腰间名剑,应声插在在了王翦的面前!

  “父亲,您若想继续扮演您的大忠臣,那就只能提着儿子的头颅,去向陛下告罪了!”

  “这不是您一向最为擅长的么!?”

  “来吧!”

  “儿子把命还给你!”

  “下辈子,我希望与你再无半点瓜葛!!”

  王贲的一声声低吼,恍若无数柄利刃,直插王翦的心脏!

  都说恶语伤人六月寒!

  王贲这哪是恶语……

  分明就是手提快刀,直戳王翦的软肋。

  最终。

  “噗!”

  王翦身形一阵摇晃下,立即血溅当场。

  这一刻。

  王贲满脸沾染着自己父亲的鲜血……

  瞬间也彻底懵了。

  大脑一片空白。

  过往积压的怒火和怨气,迅速消退,理智开始回升。

  只可惜。

  一切都晚了。

  王翦连退数步,跌坐回了座位上。

  王贲见状本能的想要上前搀扶,可脸上的血迹余温尚存,使得王贲又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本能。

  霎时间。

  内堂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两父子相顾无言。

  唯有一柄利剑,横亘于中间。

  半晌后。

  王翦终于缓了过来,他抹了下血迹,主动开口道:“贲儿,你怨我回避昔日麾下的人情往来,可是……江山半壁,功高震主,若我再结党营私,军武王家随时都将大祸临头。”

  “你怨我没有在离儿被左迁去修黄河之际,多说几句话,那是因为离儿这小子,遇事心性不稳,韧性不足。若无足够的沉淀和磨练,未来必遭大祸。”

  “你怨我太过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甚至不敢向陛下争取我军武王家应得的那份裂图封疆之奖赏。”

  “那是因为……我与陛下乃是不谋而合。”

  “分封制,实乃祸乱之源。”

  “春秋战国五百余年,也乱了五百余年,期间死了多少百姓?恐怕数都数不清!”

  “相比之下,你只看到了攻魏之时,麾下将领所流的鲜血。”

  “可你却不知……若贸然重启分封制,未来关中与中原,将会是无休无止的战争,分分合合,永无尽头!”

  “届时,我关中又会战死多少将士,中原又会有多少百姓流亡如孤魂野鬼?”

  “正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为父言尽于此,以后……你爱干什么便去干什么吧。”

  “为父,绝不阻拦。”

  说完。

  王翦也不再多言,他强撑着站起身,抬步近前,他顺带把地上的那柄名剑,重新插回了鞘中。

  尔后。

  王翦缓步离去。

  王贲暮然回首,只看见自家父亲的背影,愈加苍老了。

  恍若随时都会大限将至。

  这一刻。

  王贲也瞬间感受到了血脉相连的心缴之感。

  他仍旧对自己的父亲感到无比愤恨。

  但……

  他们毕竟是父子。

  王贲起身走出内堂,西方残阳已下。

  日月交替。

  深秋的傍晚,略带凉意。

  待到月上三杆。

  帝都施行宵禁之后。

  王贲才只身自缚,前往了咸阳宫。

  一路上。

  畅通无阻。

  因为嬴政就在章台大殿,等着王贲的觐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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