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水龙吟 二_春草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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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水龙吟 二

  马车回了县衙,衙内一切如常,那些鸡鸭被偷或是谁家砍了生过墙来的隔壁邻居家的树枝等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底下人已经全部处理妥当。

  桑榆先往内宅去了。阿芍要同章婆子一道收拾从谭家带回来的物什,其中不少药材她需要亲自收拾。可进了内宅,桑榆陡然间发觉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个耷拉着头,脸色白得都跟见了鬼似的,这要是让外人瞧见了,还以为咱们府里招了什么脏东西回来!”

  前院洒扫的几个侍娘,低着头,脸色有些发白,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夫人回府了。等听到章婆子扯着嗓子喊,这才慌里慌张地回过神来,连手里的扫帚都没拿稳,直接掉在了地上:“婆婆!”

  几个小侍娘哭着喊着扑过来。阿芍忙护着桑榆退后两步,瞪圆眼睛怒道:“这是做什么?没见着夫人在这么,万一伤了夫人怎么办?”

  桑榆确有些吃惊,抚了抚心口,疑惑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大都毕竟不是奉元城,如今在内宅伺候的这些侍娘仆从,并非是家生子,大多是签的活契,自然没受到过笼统的教导,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难免容易一惊一乍。

  章婆子平日里对这些年纪小的侍娘从来都是好脾气,可这会儿见她们来了府里这么久,仍旧一副小媳妇的模样,忍不住就觉得恼了:“夫人问话,为何不回答?”

  几个侍娘原本扑过来是打算抱章婆子的腿哭诉,话还没说出口,就先被她结结实实的吼了,顿时噎住,眼泪挂在眼角,收不回去,也掉不下来。

  良久,这才有个胆子稍微大一些的侍娘抽泣着磕头回话:“有几个人,不知道是从哪里进的府,在柴房里待了很久了……他们……他们还有人流了血……好多血……”

  “叶家的呢?”

  章婆子不在,论资历,内宅之中,就属叶家的资质最高,底下那些下人自然都得听她的。如果是当真出了什么事,叶家的需得往县衙或是派人去谭家禀告才是。

  “叶大婶想呼救,被他们打晕了……”

  “于是你们就没有一个人有胆量去前面找衙差过来抓人?”

  桑榆眯起眼。等到看那几个侍娘竟点了头,气得都笑了起来。

  她没想过要有一堆忠仆,可眼下这情况,如果家里当真进了歹人,是不是发生灭门惨案,也没人敢拼上一拼,逃出去求救?

  “人还在柴房?”

  “是……”

  “走,过去看看。”

  桑榆话音才落,章婆子和阿芍顿时就慌了:“夫人!这如何是好!”

  知道章婆子她们是在担心出事,桑榆顿了顿,这才又道:“走吧,如果真是穷凶极恶之徒,只怕不等我与六哥回来,此地已经是一片血海,如何还会留得这些的性命。”

  尽管桑榆嘴上说的有理,可自己心底其实也有几分忧心。阿芍得了眼色,忙回身往县衙跑。而桑榆带着章婆子,和府中几个听闻夫人回来终于壮起胆子的家丁一道,慢慢走至柴房前。

  “夫……夫人……他们……他们就在里头……”

  在柴房门前十余步的位置,一行人停下脚步,抽泣的侍娘哭得有些狠了,说个话仍旧不顺畅。章婆子仍是有些不放心,微微上前,侧身挡住桑榆。

  桑榆沉了沉心,开口道:“听闻家中来了客人,恕下人招待不周,不知可否请几位出来一会?”

  听她这么一说,章婆子简直就要跳起来了!什么来了客人,什么出来一会,分明是在开玩笑,下一步呢,下一步难不成真要那些都快哭得断气的侍娘,恭恭敬敬地给里头那几人端茶送水?

  对此,桑榆看起来似乎比之前放松了很多,她摆了摆手,示意家丁将柴房团团围起。

  有家丁想自告奋勇冲进去,被她横了一眼。方才没胆量,这会儿倒是打肿脸充胖子想邀功了。

  屋里头的人没有说话,桑榆又上前两步:“几位不请自来,难道竟是连面都不愿露么?”

  屋里依旧没有说话声,却依稀传来动静。

  桑榆不语。

  “你……咳咳……自己进来。”

  众人闻声,心惊。桑榆深呼吸,握了握拳头,就要往柴房里走。

  “娘子!”

  桑榆摆手,示意众人噤声,而后推开柴房的门,往里头走了进去。

  柴房只有一道窗,高高的,黄昏落日,已经没多少亮堂的光能从窗子照进屋里。柴房里的光,此刻有些黯沉。

  柴房的门之前被人从里头用什么东西顶住了,有家丁尝试了几次想撞开都没成功。可桑榆往前推门的时候,却轻而易举地将门推开了。

  桑榆进门,黑压压的屋子里,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子血腥味。

  而后,她终于看到了那几位不请自来的客究竟是谁——

  “文虎哥?!”

  桑榆大吃一惊。

  桑榆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谈文虎,即便是在奉元城那几日,也是让阿芍自己去找他,并未将他从军中请出见上一面。

  谁知,再见面时,竟然会看到浑身是血的谈文虎就那样苍白无力地躺在干草堆上,身上大半的衣服已经被血染成墨色。

  谈文虎闭着眼睛,气若游丝,伤口处被人简单的包扎了起来。他身旁还坐了一人,正护着怀中遮的严严实实的人,看见桑榆进来,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

  “你们是谁?”桑榆看了看谈文虎,又看着那俩人,眉头拧起。

  “你就是谈二娘?”

  说话男人的脸半隐在暗处,桑榆看的不大清楚,只隐隐觉得颇有几分气势。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柴房的年轻男子,桑榆隐约猜到了一些,只是仍旧迟疑,不敢随意下判断。

  “大胆!九皇子在问你话,为何不跪!”

  那被裹得严严实实人一开口,就拔高了声音。桑榆原本不知他是男是女,可声音一响,忍不住就抿了抿唇:“这位娘子,冒认皇亲国戚,可是杀头的罪。九皇子适才成年出宫另住,若娘子身边这一位当真是九皇子,有怎会沦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

  那女子在黑暗里全身发抖,似乎因为桑榆的话,想到了什么令人惊恐的事。

  黑暗里,她的喘息十分急促。被她称作“九皇子”的男人紧紧地将她搂住,低声劝慰。

  桑榆站在那,看了看气若游丝的谈文虎,又看着他俩,握了握拳头,而后俯身行礼:“民妇虞谈氏,拜见九皇子。”

  男人蓦地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眼睛里闪过惊惶的神色,很快,又恢复正常。

  “你……”

  “文虎哥的伤势不可再拖,还请九殿下见谅。”她话罢,不等男人再开口,转身直接对着柴房外喊道,“快去谭家,请义父过来!”而后,又命底下人将谈文虎抬出柴房,一并收拾了两间厢房出来请二人先去洗漱更衣。

  桑榆站在院中树下,微微仰着头看天。

  阿芍曾经说过,谈文虎到奉元城后,仕途顺风顺水。一路,从低级的卫士,做到了奉元南衙的十二卫,又因机缘巧合入了孙青阳麾下,进入金吾卫。

  金吾卫,是负责皇帝禁卫、扈从的亲军。

  谈文虎既然已经成了皇帝的亲军,就意味着他是不能随意离开奉元城的。可依照方才那身装扮,并非甲胄,应当是寻常服饰。

  桑榆皱了皱眉头。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扑簌簌的声音,还有芙蓉鸟唧唧叫。桑榆回头,看着屋檐下悬着的两个鸟笼,走过去,顺手拿过鸟笼旁的细竹签子,伸进笼中逗了逗。

  “娘子。”棠梨端着盛了点心的碗碟,急匆匆跑过来,一时心急,差点在台阶前绊倒。

  “娘子,阿芍姐姐刚才回来,直接去找那位受伤的大哥哥了!”棠梨站稳,一只手吃力的拿着托盘,另一只手拍着胸口。

  “嗯,那是你们的姐夫。”

  棠梨眨眨眼。

  “阿郎可回来了?”

  “阿郎回来了,已经去客房那边了。”

  桑榆颔首,放下手中竹签子,从棠梨手里拿过托盘,叮嘱道:“你吩咐厨房多做些滋补的菜,另外,叮嘱家丁,客房周围不许站人,如若有客来访,让人在正堂稍等。”

  她仔细叮嘱完这些,见棠梨行礼表示知晓了,这才端着点心往客房去。

  客房在内宅西侧,如今正是繁花似景的时候,桑榆走到那,看到了站在门前的黄衣女子。

  “皇妃受惊,为何没在客房休息?”桑榆停足,虽并未作出不悦的神情,可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在责问跟在女子身后的侍娘。

  那侍娘微微有些受惊,慌忙躬身解释道:“皇妃说想要见……”

  女子转过身来,身后将侍娘拦住,微微昂着头:“你就是谈桑榆?”女子开口,语气冷然,“我可知道,你是在同谁说话,为何见了皇妃却不跪下行礼?”

  桑榆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欠了欠身:“皇妃受了惊吓,又风餐露宿许久,阿椿,扶皇妃回房休息,切莫再让她出来吹风。”

  女子眼神渐渐冷凝:“你这是什么态度?”

  “对一个病人的态度。”桑榆淡淡回答,端着点心往前走了两步,“民妇不知奉元城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令九皇子突然出现在此,可如果皇妃仍旧摆着皇室的架子,民妇也不介意将二位请出去。想必会落得怎样的下场,皇妃比民妇清楚百倍。”

  她对这位仍旧看不清现实局面的九皇妃实在没什么好印象。桑榆不愿多搭理她一分,径直擦过她的肩膀,走到门前,屈指敲了敲门。

  作者有话要说:依旧是存稿箱君

  新开坑请多捧场,今天就不贴链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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